2013年6月22日 星期六

入戲的觀眾,香港人的詛咒


【入戲的觀眾,香港人的詛咒】

香港人,在視像文化而言是一個奇觀。不要以為我們透過先進的媒體技術,消費一個又一個奇觀,不是的,我們就是奇觀。

香港人,是集體地成為「入戲的觀眾」。他們能大喜大悲,不是靠在地的相連,而是依賴著媒體影像。由六四、九一一,到菲律賓人質事件、日本三一一,一種哀傷的虛擬,就如我們是當事人的情緒被發動了。這便是典型的「入戲的觀眾」。

或者說得準一點,那不是一套虛構的故事,而是真事,我們看的又不是真人秀,而是真事。這並沒有改變我們和事件的根本關係,就是我們跟當事人往往沒有直接的關係。

當年九一一,我認識有自中國的同事承認,她看到這事是心涼了。她冷血嗎?其實,我的哀傷是由視像而來的,我是基於對視像獲得的資訊進行檢驗,並據此作出意義生產,最後發生了投入,哀傷便產生了。只是,我獲得的資料主要是二手的,我是因著二手資料而難過。這樣的話,當這位同事表示心涼時,她是有我手上沒有的資料對吧?如果我因此判斷她冷血,那就是我太「入戲」了。

香港人的集體哀痛,不少是由媒體所建構的,包括那些自八十年代的慈善捐款活動。

這造成的效果,異於印刷文化促成的「想像共同體」(註1)。這種效果並沒有生產共同體,它剛好把我們可以孕育共同體的能量拿走了。我們是望著一個視像來決定捐款,也是因著視像來燃點燭火,或者舉辦祈禱會。只有「想像共同體」,並沒有「視像共同體」,因為視像所論說的人物,都無法與你構成實體的社群活動。你看著埃塞俄比亞的兒童,只有遙遠的憐憫,是無法建立任何互相依存的活動的。大凡不存在互相依存的活動,定義上就不構成「共同體」(community)。國家作為「想像共同體」之所以可能,是因為國家有存在效率的官僚機器,把利益分配到遙遠的國界

入戲觀眾的詛咒,就是真實的共同命運被癱瘓了,取代的是幻想的世界公民。

當香港人長大了,他們不只繼續建構視像帶來的哀愁,也開始明白,原來自己要做的,也不過是製造影像。例如,能製造十五萬人的燭光海,就是功德無量。同樣,NGO在香港,也把焦點變成製造視覺衝擊,例如地球日熄燈活動,visual impact說明一切。連中國也學會,視像衝擊是最重要的,所以「奧運開幕式」是一場空殼的電影短片,升空計劃也是視像工程,包括它的視像教學活動。

到了明年要搞的「佔中」,重點又是人多,能上國際頭條就功德圓滿。這樣,香港人學會了視像生產作為他們的政治勝利。

由看齣好戲,進化到拍齣好戲。生活依舊。



註1:【共同,想像並不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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