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29日 星期六

但看古來歌舞地 惟有黃昏鳥雀悲

原文:http://orientaldaily.on.cc/cnt/news/20130629/00186_001.html

但看古來歌舞地 惟有黃昏鳥雀悲

「六代繁華,春去也,更無消息。空悵望,山川形勝,已非疇昔。王謝堂前雙燕子,烏衣巷口曾相識。」這首《金陵懷古》描寫的是六朝古都今非昔比的衰敗景象。其實,香港何嘗不是如此,山川形勝,已非疇昔,百年繁華有如逝去的春天,轉眼間消失得無聲無息,空餘惆悵。
回歸十六年了,香港人面對的是一種怎樣的情景呢?當年列根競選美國總統時憑着一句「你比四年前過得好嗎」,成功打動人心,入主白宮。如果問香港人「你比十六年前過得好嗎」,相信答案不言而喻,香港回歸後不斷沉淪,敗象紛呈,多少人水深火熱,多少人掙扎求存,多少人坐困愁城,多少人望天打卦,多少人前路茫茫,多少人悲觀絕望,他們又怎麼可能過得好呢?

回歸前後 判若霄壤

回歸前,香港是亞洲四小龍之一,是璀璨奪目的東方之珠。雖然洋人高高在上,但施政高效,經濟繁榮,民生安定,向上流動機會比比皆是,只要肯努力肯拚搏,人人都有出頭天。當時生活再苦,大家都無怨言,即使做小販,也足以自食其力,許多人就是憑着這種獅子山精神克服困難,逆流而上,為自己開創美好的明天。
回歸後,香港馬照跑舞照跳,表面上維持繁榮,可惜繁榮的背後是貧富懸殊、民不聊生、矛盾尖銳、亂象叢生。歷屆港府管治無能,一事無成,以致十六年來經濟停滯,民生凋敝,大部分香港人的生活有如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今時今日,弱勢市民即使想自食其力也不容易,君不見有小販被趕出馬路遭車撞傷、有小販被趕落河溺斃;有位年逾七十、自力更生、拒領綜援、在中環擺檔十六年的擦鞋老伯,也被食環署趕盡殺絕。十幾年來,不少港人經歷了移民、回流、再移民的過程,恰恰就是香港回歸後的痛苦歷程,這些人回流後可以再移民,但更多的人只能無奈地留在這裏,其痛苦又能向誰訴說呢?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早前調查顯示,七個港人中有一個感到生活痛苦,另有六成六人處在「掙扎」求存狀態,而認為「興盛」的只有兩成。回歸前後,港人生活判若霄壤,這不正是當今社會躁動不安、民怨瀕臨爆煲的真正原因嗎?人人心中有怨氣,個個眼中有怒火,社會怎麼可能和諧。回歸十六周年前夕,港人對特區政府及中央政府的信任度雙雙急跌,對一國兩制的信心淨值更是跌至零,創下回歸以來新低,這不僅值得港府好好檢討,更值得中央政府好好反思。
香港是富裕地區,人均生產總值位居世界前列,本來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只因港府嫌貧愛富,政策長期偏向大財團,導致社會財富嚴重分配不公,貧富懸殊冠絕全球發達經濟體,現代版「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屢見不鮮。有人形容,不少港人在娘胎中就開始人生痛苦的長征,出生爭床位,讀書爭學位,畢業爭職位,成家買不起樓,病了求醫難,老了無人理,死了無葬身之地。香港人生不起、住不起、病不起也死不起,衣食住行、生老病死樣樣都是難題,不痛苦才怪!
可以見到,在港府的無能管治下,沒有一個範疇不是亂象叢生。有人蜷縮於劏房和籠屋,有人流落街頭淪為露宿者,有人年逾古稀還要拾荒幫補生活,有人苦苦等候醫院病床,有人輪候安老宿位期間含恨而逝,有人死後連骨灰龕也沒有……這根本就是一幅悲慘世界的景象,哪裏是甚麼國際都會!

香港之死 豈是無因

回歸十六年,香港整體競爭力、營商環境、經濟民生、廉政法治,無不每況愈下,以前會生金蛋的肥鵝儼然淪為風乾的臘鴨,既可嘆,又可悲。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羅湖橋就是香港快速沉淪的見證,以前香港人帶着大包小包回內地接濟親友,現在則是內地個人遊反過來打救香港,以前香港人嘲笑內地同胞是「阿燦」,現在香港人變成內地人口中的「港燦」,這難道不是歷屆港府無能之過嗎?難道不是一國兩制、港人治港失敗的明證嗎?
最不堪的是,港府不僅無能,而且貪腐,前特首曾蔭權爵士及前廉政專員湯顯明等高官權貴先後捲入貪腐醜聞,但案件一拖再拖,大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勢;反觀的士司機多收五毫子車資、隧道公司員工拾起一元放入口袋,都被極速告上法庭。「竊鈎者誅,竊國者侯」,法不上大夫,刑不上權貴,香港不僅廉政已死,而且法治已死。回歸前外國雜誌預言「香港之死」,引起頗大非議,現在看來,預言確有先見之明。回歸後的香港,競爭力在消失,廉政與法治在消失,言論及新聞自由在消失,市民對一國兩制的信心亦在消失,香港不是死亡,慘似死亡。
現屆政府口口聲聲「穩中求變、適度有為」,上台之初市民曾寄予一定的期望,然而一年過去了,管治班子濫竽充數,醜聞不絕,施政寸步難行,政策推出一項跪低一項,成為笑談。最新民調顯示,港府在七大施政範疇中五項不合格,近一半人不相信未來一年可以改善施政。哀莫大於心死,弱勢政府淪為徹頭徹尾的跛腳鴨,豈是無因。
「但看古來歌舞地,惟有黃昏鳥雀悲。」這兩句唐詩恰恰是香港的真實寫照。百年繁華、歌舞昇平的香港,淪落到日暮途窮、鳥雀悲鳴的地步,過去的成功正如天邊的流星,只留下剎那間的光輝,已一去不復返。往事只能回味,對於大多數香港人來說,七月一日並不是甚麼值得慶祝的回歸紀念日,而是上街表達不滿的日子,香港何去何從,路就在自己腳下。

2013年6月27日 星期四

練乙錚 : 往奴役之路的盡頭處

原文:http://www.hkej.com/template/dailynews/jsp/detail.jsp?dnews_id=3744&cat_id=6&title_id=608803&rtd=56229
練乙錚 : 往奴役之路的盡頭處

七一臨近,梁氏政權對香港管治失控,無法對香港作出有效的政治領導和政策指引,無法對一個多元社會裏的人心作最低限度、必要的整合;這兩個「無法」,再加上梁班子及其背後的板塊勢力和人物不斷胡說八道、胡作非為,終於把香港打「散」了。

社會散而不亂,只因香港底子好,港人質素一般比較高,政府的各項日常功能,大體可在原有基礎上依靠公務員體系繼續運作,尚不至於像大陸那樣,出現各級黨政幹部對人民巧取豪奪,引發愈來愈多的群眾性暴力維權,需要勞煩中央作高成本暴力維穩。

權與力嚴重脫鈎

然而,根本的問題是,夠聰明、高資歷的梁氏及其班子,為何依然困於上述兩個「無法」?解釋不止一個,例如訴諸行政與立法之間的體制矛盾,等等。筆者今天提出另一觀點,不僅能夠解釋梁氏為何無法有效管治香港,還有助了解大陸內部出現的同樣困境。畢竟,一國專制之下,衍生出的管治問題,關鍵處都一樣。

大家知道,《基本法》賦予特首很大權;所謂「行政主導」,簡單而言,其實就是「行政長官主導」。此外,還有其他很多個別法規,也賦予特首各種重要權柄。由於行政長官非民選而是由中央欽點、交小圈子奉命推舉產生,故特首權大,其實就是中央權大。這其實一點也不奇怪,而是港英外來政權遺留下來的體制的最專制那部分而已,只不過九七年由北京接收,做了點改頭換面的功夫。

因此,特首除了制定政策、主導立法,還可以直接或間接委任重要公職人選、法官、大學校長,等等。帶紅色背景的梁氏,因此幾乎可在香港每一重要權位上替黨插上紅旗,而事實上他也正在辛勤地做這個工作。

不過,有權不等於有力。我們習慣把權和力連在一起混為一談,但細想一下便知道,就算梁氏多找幾個高靜芝,委出一個又一個「紅旗牌梁粉」,奪盡獅子山下每一權位,但只要民心背向,力就無法使出,甚至只能看到反作用,而梁政府還是會和一年來那樣,一籌莫展,事事反彈、到處碰壁。

事實上,這將會是香港的一個顯著政治趨勢:梁氏的權不斷膨脹,重要位子愈佔愈多,但民心愈來愈背馳,管治力於是愈來愈弱。大如整個政府,小如一所大學,都會有這個趨勢。某一天,當權與力完全脫鈎,特區政權便是到了崩壞的前夜。

為何民心背向今年特別急促?

梁氏把紅旗遍插,其支持者吐氣揚眉非常得意,而香港的一般市民、反共人士、本土派、民主派,卻因此憂心忡忡;筆者卻認為,無論是得意還是憂心,都是捉錯用神。特區當權者愈是仗權佔位倒行逆施,民心愈是背向,管治力就愈弱,之間有直接的負面因果關係。這才是大家(特別是北京和本地當權派)都應該擔心的事。

十年一輪迴,對比○三七一後垮台的董氏和今天的梁氏,必有所啓發。當年董氏雄心萬丈,但多做多錯,經濟上的最大失誤,是任由當時在行會裏分管房屋政策的梁氏搞了個「八萬五」,製造出無數負資產;政治上的最大錯誤,則是聽從另一個梁氏(女)慫恿,硬推「二十三條」,嚇煞愛自由的港人。

這些一級錯誤,加上執政不逢時(遇上禽流感、「沙士」),終令董氏執政七年光陰虛擲,最後成為北京高層政治鬥爭的犧牲品。然而,儘管管治能力有限,論人品,董氏卻堪足稱道。撇開政治觀點不談,他失敗的主觀原因,如輕信小人、執迷不悟、喜替部下護短,等等,都可說是性格缺陷。這種缺陷,經年累月方能看出,所以董氏管治失敗,市民對他失去信心,有一個比較緩慢的過程。

相比,在大多數市民心中,梁振英的各種缺陷,卻是以人格缺陷最為突出。這種缺陷,視乎運程,有時顯露得很快,做一兩件錯事壞事,或給政敵揭露一些陰私,馬上現形,無可葯救。而且,人格缺陷和性格缺陷不同,容易物以類聚;因此,梁氏身邊的同志當中,有同樣缺陷者,他大概都不以為意,甚至相處的時候,可能感覺特別舒服、無拘無束。

搞中港融合適得其反

但是,領導人身上的人格缺陷,港人最難容忍;曾蔭權不過貪了點小恩小惠,港人便視之如敝屣。是以梁氏上台不足一年,儘管實事未見多做而大錯未見多犯,他和他領導的特區政府,聲望卻跌至回歸後新低。一個以不正當、欠誠信手法上位獲得最高權位的人,港人理性估計他可能會同樣為了一己政治私利出賣港人利益。事例之一,就是所謂的「中港融合」。

「中港融合」這個詞,回歸之後不久,已經十分時髦;當時把這個口號提得最響亮的,是好一部分商界人士。的確,從經貿觀點談中港高度融合,不一定是壞事,大多數人明白這點,所以商界當時提出這個口號,港人並無特別不安;但梁氏上台後,由他以特首身份再推「中港融合」,市民則疑心頓起,怕他為了一己政治利益,搞的不只是經貿方面的融合,而是蓄意引入、強化大陸政治、文化、作風、價值觀乃至跨境殖民,最終實現把香港全方位「溶合」於大陸。

市民的這種恐懼,在月前國教事件和廉政公署被大陸「隊」酒文化攻陷這兩起危機之中得到印證;梁氏倡融合,結果反而加深中港矛盾,助長了本土主義和港人的脫北傾向,震動中南海,反過來連特區「高度自治」的根基也打散。

這是香港政治現實中一個非常特異的「蝴蝶效應」:一個地方領導人小小一點人格缺陷,能引發巨大回響和破壞力。這個事例,亦正好說明上述觀點:權因民心背向而與力脫鈎,力無法有效使出而只見其不良反作用。

香港如此,大陸的管治亦出現權與力嚴重脫鈎。「政令不出中南海」之說,溫家寶時代已有傳聞。中共搞中央集權,權不可謂不大;黨員人數今年估計已達八千五百萬,不可謂不多;在一黨專政之下,政府裏、社會上的一切重要權位,除了少數幾個政治花瓶之外,全部由黨員包辦。儘管如此,中共的權與其管治力依然脫節。

論原因,當然比香港複雜;論結果,大陸社會開始紊亂,亂象已比香港嚴重,因為社會底子弱,人民教育和公德水平一般比較低,公務員隊伍貪污(後者本身就是導致社會昏亂的一個根源;之外還有更黑暗的黨和軍隊貪污,都是香港所無、港人因此無法想象的事情)。

維持社會基本秩序,中共主要倚靠對經濟發展成果分配權的壟斷,以及在必要時實施政權暴力──這就是具現代中國特色的「恩威並重」。中國經濟改革之所以走回頭路搞「國進民退」,就是因為需要保證黨擁有「施恩」的絕對能力。然而這正正就是海耶克說的「往奴役之路」;此路盡頭處,盡是一輛一輛坦克和沒有橡皮子彈的衝鋒槍。

讓子彈飛?

大陸這兩套「解決」無法有效管治社會的路數,看來很可能通過梁氏政權的通力合作引進香港。梁氏一邊搞「大政府」,解放軍駐港部隊一邊搞演習。當特區政府進入有權無力時代之際,大陸的「恩威並重」香港版,對梁政權而言,不僅愈來愈有需要,要搞還的確愈發有條件。

黑夜快將來臨,你要不讓子彈飛,還得靠自己兩條腿,靜靜地走到中環。

《信報》特約評論員

絲絲世語:好人的緘默

原文:http://www.sharpdaily.hk/article/news/20130628/208310/
絲絲世語:好人的緘默
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說:「我們這一代的人必將感到悔恨,不單單為了惡人可憎的言行,也為了好人的緘默。」

你自己覺得你是好人。可能沒錯。你覺得香港的逐漸沉淪,核心價值和自由法治的褪色,還沒有侵害到你的工作和私人生活;你覺得走上街頭去抗議也不會有效果,香港根本無力對抗龐大的中共強權;你還會覺得,數十萬人的遊行,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這些想法都沒有錯。但這些想法正正就是一個專制政權、一個極權政府得以維持下去的基礎。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說過:「好人不在乎公眾事務,就要付出『被壞人統治』的代價。」而被壞人統治的結果是:「最終好人也變了壞人……」

使「我們這一代人感到悔恨」,是因為好人的緘默,讓惡果禍延後代。

李怡

2013年6月26日 星期三

陶傑: 廢除「香港關係法」

原文:http://hk.apple.nextmedia.com/supplement/columnist/3530511/art/20130627/18313179
2013年06月27日

廢除「香港關係法」

17,475
梁班子不理會美國政府的嚴正要求,悍然將史諾登送到莫斯科,美國政府指摘香港,措詞嚴厲。
特區政府沒見過美國人這樣大火氣,律政司結結巴巴,出面解釋。中國這一次則躲在梁振英身後,取態「中立」,英國傳媒指出,中國不敢得罪美國,把梁振英推出來做醜人。
美國司法部明明已經依法向梁班子要求引渡,如果要放人,中梁應該在美國開口宣罪之前搶先放,譬如,史諾登抵港,四十八小時,特區香港趕快把熱山芋摔走,美國就沒有話說。
可惜當時中國和梁班子,見天上跌下來一隻大餡餅,樂得眉開眼笑,撿起來不停的揑,這就延誤了時機。
美國政府指摘香港的言論,跟當年羅斯福在日本偷襲珍珠港之後譴責日本的演說,是同一類型,雖然沒有用上「卑劣」的字眼,都是認定這等行為,對於美國,是背上猛插一刀,是一種非君子的行為。
西方文明很注重「名譽」(Honour)。你香港特區這次對美國,是很不名譽的行為,梁特嘻皮笑臉的「語言偽術」,愚弄香港的中國蟻民,綽綽有餘,想玩美國人,看來不一定得手。
對日本偷襲珍珠港,美國怎樣報復?人人都看到了,香港特區當然沒有東條英機政府之大罪,但世界上要面子的,不止中國人,美國也要的。美國報復,卻也必然。
什麼叫停免簽證,太小家了。我建議,美國報復,可以由廢除美國的「香港政策法」開始。
「香港政策法」,又名「香港關係法」,一九九二年國會通過,因應香港宣稱將實行的「一國兩制」,繼續將香港在「政治、經濟、貿易,視同與中國完全不同的地區」。
「香港關係法」反正一直受到中國猛烈抨擊,指是美國鼓勵港獨分裂的陰謀。史諾登事件證明:香港與中國,在針對西方利益的政治上,絕不是「完全不同」,而是「極為相同」。美國把這條法廢了,更協助香港完全回歸中國,從此視為一體,一切公事公辦。梁班子絕不會介意,到美國領事館大門前抗議的泛民和民建聯,也一定支持,如果反對的話,就比美國更虛偽了。
廢除「香港關係法」,是三贏之局,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有點正義感的人,快向美國政府遊說吧。 

2013年6月23日 星期日

四海風塵魯騎喧,遺民避世無桃園

原文:http://dadazim.com/journal/2013/06/parad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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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風塵魯騎喧,遺民避世無桃園

朋友去愛沙尼亞實習,千里之外都要向我報告:普天之下,莫非「蝗」土;愛沙尼亞,也有蝗禍。朋友去到那邊講起中國人,當地人無一皺眉;講多兩句,就忍不住向你訴苦,說中國來的遊客橫蠻、粗野、四處喧嘩、破壞公物。我笑說,中國人連馬爾代夫的珊瑚都敢原件拿走、埃及文物都敢刻句「老子到此一遊」。區區言談粗野,對他們算很好了。
不要跟我說這是甚麽個別例子的愚蠢話。遠在愛沙尼亞,中國人的名聲壞了;黃種人一律被視作只會吃喝撒睡拉的畜生類人型生物。中國遊客在世界各地玩得很開心,但苦害的是所有華人、所有黃種人的聲譽。中國人留辮、長指甲、野蠻、無知、小家子氣的形象,清朝滅亡了一個世紀,仍然在西方文化中若隱若現。如今這個阿Q的形象已經被「中國旅客」所取代,而我們也被拖進黃河,水洗不清。中國遊客,男的理平頭,穿polo衫西褲皮鞋;皮帶必定名牌,裇衫必定攝入西褲,背著的通常是LV斜揹袋。過路必蹲,開口必擾。愛沙尼亞見我朋友是黃種人,來自香港,也紛紛走避,問路也不肯答;到了住處安頓打點,當地人竟然很驚訝:一個黃種人竟然會說Thank You和有禮貌——中國人對黃種人的聲譽,已經傷害到這種程度了。
一國的國民,就是那個國家的內容。任你有多少飛機大炮、有多少個天宮X號,看她富起來的那些人,就知道中國大國崛起是怎麽一回事。你說中國也有好人,那敢情是,但他們在山區、在社會最低層,走不出來。在外面代表中國的,是另一類人。
忠忠直直,終須乞食,是香港人拿來說笑的。因為香港社會還有滿清民國下來的一點敬天仁人之心(所以我們還有「舉頭三尺有神明」之說)、有西式人道主義教化。社會風氣是拜金,但一個人不必很毒,都可以糊口。事情若是傷天害利,不是太多香港人敢做、想做。在大陸,你不搶、不狠、不害人、不做假,就過不了活。這是全民現象。在大陸乘公車,沒有排隊這回事,因為你不搶著上,就永遠上不了車;要致富,就要走險。勾結權貴都要有本,無本生利就是化學毒食。於是全國一人做一樣,互相毒害。到了奶粉毒米安全套的問題曝光了,就來香港搶,還說香港有「特供食品」。其實香港的貨只是一般水準,是中國將自己的國貨變成不能吃不能用而已。
有「特供食品」一說的,還是大陸的記者呢。
習近平好像曾經意氣風發地說過,中國不去折騰其他地方,實在很有幽默感。中國輸出的毒食是一個折騰,她輸出之旅客和移民更是折騰全世界。現在出國旅行,人家看你一眼,見你黃皮膚黑眼睛,就忖道,這個Chinese很可能突然脫褲子大小二便。愛沙尼亞也有強國蝗蟲,那麽北面的芬蘭甚至格陵蘭會不會好點?四海風塵魯騎喧,遺民避世無桃園(1)。大國崛起,世界還能有甚麽好地方?
(1)原詩為清末民國時期無政府主義者劉師培所作,原句為「四海風塵魯騎喧,遺民避世有桃園」

2013年6月22日 星期六

入戲的觀眾,香港人的詛咒


【入戲的觀眾,香港人的詛咒】

香港人,在視像文化而言是一個奇觀。不要以為我們透過先進的媒體技術,消費一個又一個奇觀,不是的,我們就是奇觀。

香港人,是集體地成為「入戲的觀眾」。他們能大喜大悲,不是靠在地的相連,而是依賴著媒體影像。由六四、九一一,到菲律賓人質事件、日本三一一,一種哀傷的虛擬,就如我們是當事人的情緒被發動了。這便是典型的「入戲的觀眾」。

或者說得準一點,那不是一套虛構的故事,而是真事,我們看的又不是真人秀,而是真事。這並沒有改變我們和事件的根本關係,就是我們跟當事人往往沒有直接的關係。

當年九一一,我認識有自中國的同事承認,她看到這事是心涼了。她冷血嗎?其實,我的哀傷是由視像而來的,我是基於對視像獲得的資訊進行檢驗,並據此作出意義生產,最後發生了投入,哀傷便產生了。只是,我獲得的資料主要是二手的,我是因著二手資料而難過。這樣的話,當這位同事表示心涼時,她是有我手上沒有的資料對吧?如果我因此判斷她冷血,那就是我太「入戲」了。

香港人的集體哀痛,不少是由媒體所建構的,包括那些自八十年代的慈善捐款活動。

這造成的效果,異於印刷文化促成的「想像共同體」(註1)。這種效果並沒有生產共同體,它剛好把我們可以孕育共同體的能量拿走了。我們是望著一個視像來決定捐款,也是因著視像來燃點燭火,或者舉辦祈禱會。只有「想像共同體」,並沒有「視像共同體」,因為視像所論說的人物,都無法與你構成實體的社群活動。你看著埃塞俄比亞的兒童,只有遙遠的憐憫,是無法建立任何互相依存的活動的。大凡不存在互相依存的活動,定義上就不構成「共同體」(community)。國家作為「想像共同體」之所以可能,是因為國家有存在效率的官僚機器,把利益分配到遙遠的國界

入戲觀眾的詛咒,就是真實的共同命運被癱瘓了,取代的是幻想的世界公民。

當香港人長大了,他們不只繼續建構視像帶來的哀愁,也開始明白,原來自己要做的,也不過是製造影像。例如,能製造十五萬人的燭光海,就是功德無量。同樣,NGO在香港,也把焦點變成製造視覺衝擊,例如地球日熄燈活動,visual impact說明一切。連中國也學會,視像衝擊是最重要的,所以「奧運開幕式」是一場空殼的電影短片,升空計劃也是視像工程,包括它的視像教學活動。

到了明年要搞的「佔中」,重點又是人多,能上國際頭條就功德圓滿。這樣,香港人學會了視像生產作為他們的政治勝利。

由看齣好戲,進化到拍齣好戲。生活依舊。



註1:【共同,想像並不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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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示900萬(臺幣) 中國一家3口可入台

原文: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13/new/jun/22/today-t1-3.htm
2013-6-22字型:  ∣發言列印轉寄

出示900萬 中國一家3口可入台
〔記者林詩萍/台北報導〕兩岸服貿協議昨天正式簽署,其中我對中國開放的五十五項非金融服務業,來台投資僅需二十萬美元(約台幣六百萬元),如果投資金額達三十萬美元(約台幣九百萬元),就能允許負責人及兩名幹部來台,此協議等於同意中國人花九百萬元就能全家移民來台,門檻遠低於歐美國家的「投資移民」規定。

據透露,這九百萬元資本額可先用借款墊付,待台灣官方驗完資就可取走,這等於無償就可來台移民定居。更扯的是,細項內容全無說明退場機制、也無規範增加當地就業機會,馬政府稱將秉持「以台灣為主、對人民有利」以及「平等、尊嚴、互惠」原則推動協商的宣示,儼然全是謊言。

停留台灣 無限次展延
攤開兩岸服貿協議項目,在我開放非金融服務業的內容,包括自用小客車租賃、美容美髮、印刷、旅遊業、餐飲、包裝服務業、快遞服務業等五十五項目,其市場開放承諾允許中國在台灣以獨資、合資或合夥形式設立公司,雖然人員初次停留台灣為三年,但卻可「無限次」展延時間。

另外在金額門檻部分,經濟部常務次長杜紫軍昨天坦言,多數服貿開放項目最低投資金額都為二十萬美元,投資金額在三十萬美元以上,可讓負責人及兩位幹部來台,至於每再增加五十萬美元,可再增加一名中國人來台,人數以七人為上限。

若以「一胎化」的中國家庭來說,只要九百萬台幣,就可以爸爸(負責人)、媽媽(管理幹部一)及小孩(管理幹部二)來台「變相移民」。

攜家帶眷 搶勞工飯碗
經濟部長張家祝強調,「經營事業和移民不同」,以經營事業名義來台沒有身分證,就算帶家眷來台,家眷也不能工作,對台灣勞工的生計衝擊不大。

然而參考歐美各國投資移民案例,以德國來說,外國人在德國開設公司需投資至少一百萬歐元(約台幣三千八百萬元),且還要通過德文考試檢定、保證僱用當地人就業人數十人以上等一大堆嚴苛法令,就是擔心外國人藉著投資名義變相移民。

英國在保守黨執政後也嚴格限制外來投資,其中門檻最低的「投資」,仍要求投資者必須在當地拿到學位,並拿出至少二十萬英鎊(約台幣九百萬元)做為證明在當地可運用的部分資金,此外,還需要保證製造兩個以上的當地就業機會,創業三年後的經營績效還得接受政府的審查評估,確認事業是否能在當地繼續。

反觀台灣的服貿開放項目和條件,門檻超低,且內容完全沒有說明中國人來台投資的退場機制,也沒有保護本地勞工的就業權益,更沒有審查對方以投資名義來台後,實質的運作項目為何,開放項目幾乎都針對在台灣資本額不超過八千萬元的中小企業、弱勢產業,說秉持「以台灣為主、對人民有利」以及「平等、尊嚴、互惠」原則推動協商,全是謊言。

蘇賡哲:國力愈強認同愈差

原文:http://chezmoibooks.blogspot.hk/2013/06/blog-post_22.html

2013年6月22日星期六

蘇賡哲:國力愈強認同愈差

[2013-06-18]溫哥華星島
    司徒華先生曾經這樣說:「從中文運動、九一八運動,到保釣運動,性質都涉及民族大義。」 「這類運動的意義,使香港市民對本土的根愈植愈深,又因經歷港英政府殖民統治、香港回歸問題,民族情感已經慢慢培養起來。隨著中國在世界的國際影響力增強,我相信,中國大陸,包括台灣、香港以至海外的華人,會因自己身為中國人感到驕傲。」 

    司徒先生這段話說對了的是,中國在世界的國際影響力確實是增強了。按照他的思維邏輯,華人隨著會因此而以自己身為中國人感到驕傲,這是很自然的事。可是這一點他看錯了。最近香港浸會大學一項面向年輕一代香港人的民調結果顯示,願意認同自己是中國人的受訪者是零,破了民調歷來的紀錄。顯然,在隨機抽訪的年輕人當中,缺乏身為中國人的驕傲,甚至可能是驕傲的反面。

    中國大陸方面,大型互聯網上的民調,早就清楚顯示,有六成半的人表示來生不做中國人。最大原因是做中國人連做人的尊嚴都沒有。 (華叔似乎沒有讀過鍾祖康所著,長期風行,至今商務印書館仍擺放在頭櫃當眼位置的《來生不做中國人》,又或者是讀過但不上心。)

    至於台灣歷來的民調,自認是中國人的比率更低,更不用說以身為中國人感到驕傲。海外華人方面,我認為除了保留華僑身分的人以外,凡入了外國籍的,就是自動放棄了中國國籍,不願意做中國人,這種人還能說自己以身為中國人感到驕傲嗎?如果要這樣說,應該放棄外國國籍,返回中國再說吧。

    情況等於是,和華叔的看法相反,世情是中國在世界的國際影響力愈強,華人就愈不為中國人身分自豪。香港的年輕一代,甚至喊出「我不是中國人,我是香港人」的口號,還成立了和口號同名的組織,進行目的在於和中國區隔分離的社會活動。對於他們及其他同性質的組織,以至沒有組織只有共同思想的人來說,這些香港巿民確實如司徒華先生所說:「本土的根愈植愈深」,形成政治思潮中的本土派,但和華叔的說法相反,他們的民族情感沒有「慢慢培養起來」,而是急速地喪失殆盡,只剩下香港本土族群意識。他們不再愛中國這影響力日強的強國、不再愛強國的刁民。今年秉承華叔意志的香港支聯會提出「愛國愛民,香港精神」口號(愛國愛民這四個字在華叔回憶錄《大江東去》中多次出現),就在他們的反對聲中撤銷了。也就是說,有很多香港人不認為愛國愛民是香港精神。

    中國是愈來愈強了,但不少華人卻愈來愈離心離德,而渴望不做中國人的愈來愈多。近年來「強國」成為中國的代名詞,只是用這代名詞時,人們一點肅然起敬的意思都沒有,而只是嘲諷和不屑。最近,香港上映西片《醉爆伴郎團》之二,字幕中譯也把劇中的大壞蛋周丁丁翻譯為「強國人」。

    司徒華先生及支聯會和香港民情之脫節,其實早就有伏線。華叔說過:「我對回歸的立場非常堅定。在民族立場上,香港是中國的領土,由於鴉片戰爭而割讓給英國,是一個國恥,早應收回香港。」他一定想不到,在他去世後不久,龍獅旗已是遊行示威必見旌旗;今年連多倫多和溫哥華一些香港移民都打了這旗幟去紀念「六四」。鴉片戰爭打不過人而割地如果是國恥,今天打得過人而人民懷念殖民地不願做中國人,更不是國恥兩字可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