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3日 星期三

林保華 : 香港掙扎求脫,台灣自投羅網

原文: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13/new/jul/3/today-o1.htm
2013-7-3

《林保華專欄》香港掙扎求脫,台灣自投羅網

通緝犯白狼回台灣,與馬政府共同表演「和平統一,一國兩制」的戲碼

在民主國家的多元社會裡,最忌見到那個「一」字,它所延伸出來的,就是共產黨的「一言堂」、「一元化領導」、「一黨專政」。香港的教訓必須記取。

鄧小平的「一國兩制」,關鍵在「兩制」。中國的社會主義道路因失敗而「容忍」香港的資本主義,並且從香港撈取好處。但九七主權轉移後,忘恩負義的本性就發作了,聲稱「一國兩制」主要是「一國」,其次才是「兩制」,為此無恥地說,沒有中國的「一國」同意,哪裡有香港的「兩制」。

然而,九七前的香港,沒有中國的「一國」,香港的資本主義造就了「東方之珠」。因此,香港年輕人以港英的龍獅旗回絕中國的殖民主義。二○○三年七月一日的「回歸」紀念日,七、八十萬人上街,反對國安立法、並迫使特首下台,成為香港民主運動的標竿性事件;為此年年不懈,要求普選。

就如同中共對付西藏、新疆那樣,中共以強硬與懷柔「兩手」不斷變換,但是民主的根本問題不解決,香港人不會放棄抗爭。尤其中聯辦支持的梁振英上台,個人表現與團隊比上兩任更差,最近民調梁只有十七趴的滿意度,以致雖然暴雨襲擊,今年遊行人數還是二○○四年五十萬人以來最多的一次。

中共將此歸咎於香港有英國軍情六處安插四個梯隊的間諜(前政務司長陳方安生是第一梯隊)從事破壞活動,而準備開展文革式的階級鬥爭,共軍更不斷演習「威懾」,但相關人士無懼威嚇,堅持奮鬥。

怪異的是,在香港掙扎求脫時,台灣卻自投羅網。就如民主第三波浪潮中蘇聯解體,卻出現中共收回香港,自由向專制過渡的逆流。如今在茉莉花革命浪潮中,也出現民主台灣投入專制懷抱、為中共解困的逆流。這個罪魁禍首就是馬英九,打出的是中華民族主義的旗號,與當年香港的「洗刷百年恥辱」,實際上洗刷普世價值異曲同工。

馬英九顯然要在他的任期內達成即使民進黨執政也無可挽回的局面,那就是政治上將台灣鎖在「一中」的框架裡;經濟上,以簽署服貿協議,藉中資勢力瓦解最基層的台灣經濟;再藉黑道砸爛司法來促進統一。

馬英九以這三箭徹底打趴台灣在上一個世紀所出現的政治、經濟奇蹟。

當年中共奈何不得台灣,如今卻因為台灣出現馬英九這個內賊,而可能成為現實;而綠營政治人物爭相與中共溝通,是投向「一中」,還是推動中國民主化?

台灣人怎麼辦?香港市民已經使特首梁振英風雨飄搖,埃及人民也向總統下最後通牒。台灣人要掌握自己的前途,起來!驅馬下台。
(作者林保華為資深時事評論員,http://blog.pixnet.net/LingFengComment

香港是一面鏡子 台灣何不借來照照

原文: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13/new/jul/3/today-s1.htm
2013-7-3 
香港是一面鏡子 台灣何不借來照照
前天,香港主權移交中國屆滿十六年,由「香港民間人權陣線」(民陣)發起的遊行有四十三萬港人走上街頭,許多人揮舞著英國統治時期的香港旗幟。雖然遇到「倫比亞」颱風,仍有四十三萬人冒著風雨參加遊行,比去年參加遊行的人數還多,民心向背,不言可喻。遊行過程中,群眾拿著「現在就要民主」等標語,甚至連「去你的中國,我們是香港人」都出現了。

港人對七一象徵符號的負面看待,十分值得台灣人民注意,乃是因為中國在香港實施「一國兩制」,目的是向台灣統戰。諷刺的是,所謂的「一國兩制」,「一國」是玩真的,「兩制」則是玩假的;「香港基本法」所規定的行政長官、立法會全面普選,被中國專制政權無限延後;且北京操弄香港事務愈來愈不避人耳目。為了徹底控制香港,北京還不斷讓香港從政經結構到人口結構都快速中國化。

中國的拙劣手法,當然會引起港人的反感。根據香港大學最新民調,只有三十三%的港人以身為中國人為傲,創下九七以來最低。如此這般,所謂的「一國兩制」自然被台灣人民看穿是一場騙局。不過,中國專制政權也不怕「一國兩制」露出了馬腳,因為重新執政的中國國民黨,在馬英九總統的傾中政策暴衝下,簡直有讓台灣超越「一國兩制」階段,直接走向「一中框架」、「一國兩區」的勢頭。

上個月,馬英九先派吳伯雄向習近平輸誠交心,接著海基會與海協會簽署「兩岸服務貿易協議」,引起社會一片反彈,紛紛要求立法院「實質審查、逐條表決」,以維護台灣利益、業者生計。但海基會秘書長高孔廉竟稱:如有任何條文被刪除,整份協議等於失效。海基會是個民間機構,出面與海協會簽署協議,卻不准立法院修改內容,這難道就是馬英九「新黨國體制」的「新民主」嗎?

香港原為英國的殖民地,一九八四年柴契爾與鄧小平聯合聲明,一九九七年將香港主權移交中華人民共和國,沒有徵詢港人。當時,除了有些港人移民他國,大部分只能被動等待九七大限的來臨。直到一九八九年爆發天安門大屠殺,香港社會才恍然大悟不能坐以待斃,積極推動民主改革。可惜,民主改革的成果有限,中國也表明民主不能直通九七。主權移交後,中國連那些有限的民主也取消了,實施的是「聽話港人治港」,以及「港人聽話治港」。

值得警戒的是,中英談判期間港人被置之度外,此一歷史覆轍似乎正在台灣重演。國共兩個中國黨,正在以私相授受的暗室密商,凌駕台灣人民的意志。大多數台灣人民希望維持台灣的獨立現狀,但出生於香港的馬英九卻彷彿模仿當年中英談判跳過港人的方式,直接與中國協商「台灣主權移交中國」的鋪路工程。台灣的民主體制,竟然無法抵擋馬英九透過黨意霸凌民意的反民主操作,遂令中國輕易入島、入戶,堪稱前所未有的危機。

一九九七年以前,香港的民主運動,由於起步太晚而無法發揮防疫作用;如今主客易位,即使有愈來愈多的港人覺醒,也很難撼動北京的黨國機器,甚至解放軍為代表的國家暴力。台灣人民必須記取教訓,一定要在此時此刻起來捍衛民主,阻止「國共合作」壓制台灣的主人決定自己的前途。如果今天不努力阻止馬英九把台灣奉送中國,很快大家就會被關進「一中屋頂」。屆時,中國「完全統一」了,搞不好現在港人上街抗議的機會,台灣人民都會求之不得。

2013年7月1日 星期一

陶傑 : 香港所以有今日

原文:http://hk.apple.nextmedia.com/supplement/columnist/art/20130701/18317721
2013年07月01日

香港所以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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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淪為今日田地,是中國延誤所致。
香港的租約,一九九七年期滿,戴卓爾夫人想來談續約,戴卓爾夫人只是雜貨店的女兒,她出身基層,不是貴族,也不是軍人,她想與中國談續約,只為了一盤小小的生意:這家店舖,不錯,你是業主,一百多年,你租給我,我替你打理得這樣好,我的生意出色,我賣的貨,連你的家人也光顧,現在租約期滿,既然合作愉快,不如談續租的事好不好?你可以開出加租的條件,我也可以考慮,大家一起談。
雜貨店的女兒,不是什麼「帝國主義者」,她只是在商言商,跟政治沒關係。戴卓爾夫人對中國人的政治和歷史全無興趣,她對英國、歐洲、蘇聯的內政外交才熱衷。
但戴卓爾夫人低估了中國的自卑感,她沒想到中國人的神經這樣脆弱,鄧小平認定戴卓爾夫人上門來,是羞辱他。鄧小平在戴卓爾夫人面前吐痰、噴二手煙,以表達他的「民族尊嚴」和「骨氣」。
以後的事,人人知道。英國負上了道義責任:好吧,你硬要收回,我不跟你這種人爭,不過,「港人治港」,你自己也同意,要普選。
這時,英國人光明正大地布局:如果普選,一九八八年起步,有英國人的引領,香港的商界、中產、左派(即俗稱之土共)、民主派,都可以同步發展政黨議會的民主。英國人在的時候,立法局有共產黨的人,也有國民黨的彭震海。英國人主持大局,有足足十年,你可以培養成熟的政黨議政。
民主不是完美的制度,邱吉爾說:「民主是最壞的政府形式,除了其他所有的形式都試驗過之後。」意思就是,民主沒有最壞,獨裁(Dictatorship)變成專制(Totalitarianism),專制又惡化為暴政(Tyranny),都更壞更壞。英國人把一切都看穿,他沒有害你,他只想你好,續約本來是最好,但你以為他想欺負你;然後,代議政制吧,你又以為他想謀害你,結果弄成今日。香港的淪亡,是一個疑神疑鬼、胸襟狹窄的精神病人自絕的病歷報告。 

高慧然 : 為了我們下一代不必再逃亡

原文:
http://hk.apple.nextmedia.com/supplement/columnist/%E9%AB%98%E6%85%A7%E7%84%B6/art/20130701/18317730
2013年07月01日

為了我們下一代不必再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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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一位79歲的靚靚女士聊天,她說香港的現狀令她痛心。1977年由中國移居香港的她,深知獨裁政權之醜惡,驚覺香港正一步一步走向中國。香港本來是她打算養老的地方,但她說不忍親眼目睹香港死亡,也不願再一次生活在極權暴政之下,決定再度移民,遠赴美國。
1977年,她來到香港的時候43歲,在中國做工程師的她,進修後仍可在香港做工程師,開拓新的事業天地。香港,曾經是多少中國人嚮往的地方!香港讓中國人看到新生的希望,香港,是讓所有努力自尊的人擁有明天的地方。以前移民來香港的中國人,熱愛香港,因為香港是跟中國完全不一樣的地方。今天仍有大量中國人湧入香港,但今天的中國人卻嫉恨香港,嫉恨它跟中國如此不同,他們致力於把香港變成中國式香港。
經歷過中共暴政的中國人,一生奔走在逃亡的路上,由43歲至79歲,以為終於找到了自己可以終老的地方,誰知仍要再次逃亡。真叫人心酸。去年七一,我在街邊路牌上看到這樣一條問題:「我們的上一輩為逃避中共魔掌而來,我們要讓下一代重回中共魔掌嗎?」逃得動的人逃走了,逃不動的人卻只好跟他們的下一代活在魔掌中。讓自己的孩子活在這樣的萬劫不復之中,是為人父母者最痛吧!
今天,街頭見!為了我們面目全非的香港,為了我們的下一代不必再逃亡。 

2013年6月29日 星期六

但看古來歌舞地 惟有黃昏鳥雀悲

原文:http://orientaldaily.on.cc/cnt/news/20130629/00186_001.html

但看古來歌舞地 惟有黃昏鳥雀悲

「六代繁華,春去也,更無消息。空悵望,山川形勝,已非疇昔。王謝堂前雙燕子,烏衣巷口曾相識。」這首《金陵懷古》描寫的是六朝古都今非昔比的衰敗景象。其實,香港何嘗不是如此,山川形勝,已非疇昔,百年繁華有如逝去的春天,轉眼間消失得無聲無息,空餘惆悵。
回歸十六年了,香港人面對的是一種怎樣的情景呢?當年列根競選美國總統時憑着一句「你比四年前過得好嗎」,成功打動人心,入主白宮。如果問香港人「你比十六年前過得好嗎」,相信答案不言而喻,香港回歸後不斷沉淪,敗象紛呈,多少人水深火熱,多少人掙扎求存,多少人坐困愁城,多少人望天打卦,多少人前路茫茫,多少人悲觀絕望,他們又怎麼可能過得好呢?

回歸前後 判若霄壤

回歸前,香港是亞洲四小龍之一,是璀璨奪目的東方之珠。雖然洋人高高在上,但施政高效,經濟繁榮,民生安定,向上流動機會比比皆是,只要肯努力肯拚搏,人人都有出頭天。當時生活再苦,大家都無怨言,即使做小販,也足以自食其力,許多人就是憑着這種獅子山精神克服困難,逆流而上,為自己開創美好的明天。
回歸後,香港馬照跑舞照跳,表面上維持繁榮,可惜繁榮的背後是貧富懸殊、民不聊生、矛盾尖銳、亂象叢生。歷屆港府管治無能,一事無成,以致十六年來經濟停滯,民生凋敝,大部分香港人的生活有如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今時今日,弱勢市民即使想自食其力也不容易,君不見有小販被趕出馬路遭車撞傷、有小販被趕落河溺斃;有位年逾七十、自力更生、拒領綜援、在中環擺檔十六年的擦鞋老伯,也被食環署趕盡殺絕。十幾年來,不少港人經歷了移民、回流、再移民的過程,恰恰就是香港回歸後的痛苦歷程,這些人回流後可以再移民,但更多的人只能無奈地留在這裏,其痛苦又能向誰訴說呢?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早前調查顯示,七個港人中有一個感到生活痛苦,另有六成六人處在「掙扎」求存狀態,而認為「興盛」的只有兩成。回歸前後,港人生活判若霄壤,這不正是當今社會躁動不安、民怨瀕臨爆煲的真正原因嗎?人人心中有怨氣,個個眼中有怒火,社會怎麼可能和諧。回歸十六周年前夕,港人對特區政府及中央政府的信任度雙雙急跌,對一國兩制的信心淨值更是跌至零,創下回歸以來新低,這不僅值得港府好好檢討,更值得中央政府好好反思。
香港是富裕地區,人均生產總值位居世界前列,本來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只因港府嫌貧愛富,政策長期偏向大財團,導致社會財富嚴重分配不公,貧富懸殊冠絕全球發達經濟體,現代版「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屢見不鮮。有人形容,不少港人在娘胎中就開始人生痛苦的長征,出生爭床位,讀書爭學位,畢業爭職位,成家買不起樓,病了求醫難,老了無人理,死了無葬身之地。香港人生不起、住不起、病不起也死不起,衣食住行、生老病死樣樣都是難題,不痛苦才怪!
可以見到,在港府的無能管治下,沒有一個範疇不是亂象叢生。有人蜷縮於劏房和籠屋,有人流落街頭淪為露宿者,有人年逾古稀還要拾荒幫補生活,有人苦苦等候醫院病床,有人輪候安老宿位期間含恨而逝,有人死後連骨灰龕也沒有……這根本就是一幅悲慘世界的景象,哪裏是甚麼國際都會!

香港之死 豈是無因

回歸十六年,香港整體競爭力、營商環境、經濟民生、廉政法治,無不每況愈下,以前會生金蛋的肥鵝儼然淪為風乾的臘鴨,既可嘆,又可悲。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羅湖橋就是香港快速沉淪的見證,以前香港人帶着大包小包回內地接濟親友,現在則是內地個人遊反過來打救香港,以前香港人嘲笑內地同胞是「阿燦」,現在香港人變成內地人口中的「港燦」,這難道不是歷屆港府無能之過嗎?難道不是一國兩制、港人治港失敗的明證嗎?
最不堪的是,港府不僅無能,而且貪腐,前特首曾蔭權爵士及前廉政專員湯顯明等高官權貴先後捲入貪腐醜聞,但案件一拖再拖,大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勢;反觀的士司機多收五毫子車資、隧道公司員工拾起一元放入口袋,都被極速告上法庭。「竊鈎者誅,竊國者侯」,法不上大夫,刑不上權貴,香港不僅廉政已死,而且法治已死。回歸前外國雜誌預言「香港之死」,引起頗大非議,現在看來,預言確有先見之明。回歸後的香港,競爭力在消失,廉政與法治在消失,言論及新聞自由在消失,市民對一國兩制的信心亦在消失,香港不是死亡,慘似死亡。
現屆政府口口聲聲「穩中求變、適度有為」,上台之初市民曾寄予一定的期望,然而一年過去了,管治班子濫竽充數,醜聞不絕,施政寸步難行,政策推出一項跪低一項,成為笑談。最新民調顯示,港府在七大施政範疇中五項不合格,近一半人不相信未來一年可以改善施政。哀莫大於心死,弱勢政府淪為徹頭徹尾的跛腳鴨,豈是無因。
「但看古來歌舞地,惟有黃昏鳥雀悲。」這兩句唐詩恰恰是香港的真實寫照。百年繁華、歌舞昇平的香港,淪落到日暮途窮、鳥雀悲鳴的地步,過去的成功正如天邊的流星,只留下剎那間的光輝,已一去不復返。往事只能回味,對於大多數香港人來說,七月一日並不是甚麼值得慶祝的回歸紀念日,而是上街表達不滿的日子,香港何去何從,路就在自己腳下。

2013年6月27日 星期四

練乙錚 : 往奴役之路的盡頭處

原文:http://www.hkej.com/template/dailynews/jsp/detail.jsp?dnews_id=3744&cat_id=6&title_id=608803&rtd=56229
練乙錚 : 往奴役之路的盡頭處

七一臨近,梁氏政權對香港管治失控,無法對香港作出有效的政治領導和政策指引,無法對一個多元社會裏的人心作最低限度、必要的整合;這兩個「無法」,再加上梁班子及其背後的板塊勢力和人物不斷胡說八道、胡作非為,終於把香港打「散」了。

社會散而不亂,只因香港底子好,港人質素一般比較高,政府的各項日常功能,大體可在原有基礎上依靠公務員體系繼續運作,尚不至於像大陸那樣,出現各級黨政幹部對人民巧取豪奪,引發愈來愈多的群眾性暴力維權,需要勞煩中央作高成本暴力維穩。

權與力嚴重脫鈎

然而,根本的問題是,夠聰明、高資歷的梁氏及其班子,為何依然困於上述兩個「無法」?解釋不止一個,例如訴諸行政與立法之間的體制矛盾,等等。筆者今天提出另一觀點,不僅能夠解釋梁氏為何無法有效管治香港,還有助了解大陸內部出現的同樣困境。畢竟,一國專制之下,衍生出的管治問題,關鍵處都一樣。

大家知道,《基本法》賦予特首很大權;所謂「行政主導」,簡單而言,其實就是「行政長官主導」。此外,還有其他很多個別法規,也賦予特首各種重要權柄。由於行政長官非民選而是由中央欽點、交小圈子奉命推舉產生,故特首權大,其實就是中央權大。這其實一點也不奇怪,而是港英外來政權遺留下來的體制的最專制那部分而已,只不過九七年由北京接收,做了點改頭換面的功夫。

因此,特首除了制定政策、主導立法,還可以直接或間接委任重要公職人選、法官、大學校長,等等。帶紅色背景的梁氏,因此幾乎可在香港每一重要權位上替黨插上紅旗,而事實上他也正在辛勤地做這個工作。

不過,有權不等於有力。我們習慣把權和力連在一起混為一談,但細想一下便知道,就算梁氏多找幾個高靜芝,委出一個又一個「紅旗牌梁粉」,奪盡獅子山下每一權位,但只要民心背向,力就無法使出,甚至只能看到反作用,而梁政府還是會和一年來那樣,一籌莫展,事事反彈、到處碰壁。

事實上,這將會是香港的一個顯著政治趨勢:梁氏的權不斷膨脹,重要位子愈佔愈多,但民心愈來愈背馳,管治力於是愈來愈弱。大如整個政府,小如一所大學,都會有這個趨勢。某一天,當權與力完全脫鈎,特區政權便是到了崩壞的前夜。

為何民心背向今年特別急促?

梁氏把紅旗遍插,其支持者吐氣揚眉非常得意,而香港的一般市民、反共人士、本土派、民主派,卻因此憂心忡忡;筆者卻認為,無論是得意還是憂心,都是捉錯用神。特區當權者愈是仗權佔位倒行逆施,民心愈是背向,管治力就愈弱,之間有直接的負面因果關係。這才是大家(特別是北京和本地當權派)都應該擔心的事。

十年一輪迴,對比○三七一後垮台的董氏和今天的梁氏,必有所啓發。當年董氏雄心萬丈,但多做多錯,經濟上的最大失誤,是任由當時在行會裏分管房屋政策的梁氏搞了個「八萬五」,製造出無數負資產;政治上的最大錯誤,則是聽從另一個梁氏(女)慫恿,硬推「二十三條」,嚇煞愛自由的港人。

這些一級錯誤,加上執政不逢時(遇上禽流感、「沙士」),終令董氏執政七年光陰虛擲,最後成為北京高層政治鬥爭的犧牲品。然而,儘管管治能力有限,論人品,董氏卻堪足稱道。撇開政治觀點不談,他失敗的主觀原因,如輕信小人、執迷不悟、喜替部下護短,等等,都可說是性格缺陷。這種缺陷,經年累月方能看出,所以董氏管治失敗,市民對他失去信心,有一個比較緩慢的過程。

相比,在大多數市民心中,梁振英的各種缺陷,卻是以人格缺陷最為突出。這種缺陷,視乎運程,有時顯露得很快,做一兩件錯事壞事,或給政敵揭露一些陰私,馬上現形,無可葯救。而且,人格缺陷和性格缺陷不同,容易物以類聚;因此,梁氏身邊的同志當中,有同樣缺陷者,他大概都不以為意,甚至相處的時候,可能感覺特別舒服、無拘無束。

搞中港融合適得其反

但是,領導人身上的人格缺陷,港人最難容忍;曾蔭權不過貪了點小恩小惠,港人便視之如敝屣。是以梁氏上台不足一年,儘管實事未見多做而大錯未見多犯,他和他領導的特區政府,聲望卻跌至回歸後新低。一個以不正當、欠誠信手法上位獲得最高權位的人,港人理性估計他可能會同樣為了一己政治私利出賣港人利益。事例之一,就是所謂的「中港融合」。

「中港融合」這個詞,回歸之後不久,已經十分時髦;當時把這個口號提得最響亮的,是好一部分商界人士。的確,從經貿觀點談中港高度融合,不一定是壞事,大多數人明白這點,所以商界當時提出這個口號,港人並無特別不安;但梁氏上台後,由他以特首身份再推「中港融合」,市民則疑心頓起,怕他為了一己政治利益,搞的不只是經貿方面的融合,而是蓄意引入、強化大陸政治、文化、作風、價值觀乃至跨境殖民,最終實現把香港全方位「溶合」於大陸。

市民的這種恐懼,在月前國教事件和廉政公署被大陸「隊」酒文化攻陷這兩起危機之中得到印證;梁氏倡融合,結果反而加深中港矛盾,助長了本土主義和港人的脫北傾向,震動中南海,反過來連特區「高度自治」的根基也打散。

這是香港政治現實中一個非常特異的「蝴蝶效應」:一個地方領導人小小一點人格缺陷,能引發巨大回響和破壞力。這個事例,亦正好說明上述觀點:權因民心背向而與力脫鈎,力無法有效使出而只見其不良反作用。

香港如此,大陸的管治亦出現權與力嚴重脫鈎。「政令不出中南海」之說,溫家寶時代已有傳聞。中共搞中央集權,權不可謂不大;黨員人數今年估計已達八千五百萬,不可謂不多;在一黨專政之下,政府裏、社會上的一切重要權位,除了少數幾個政治花瓶之外,全部由黨員包辦。儘管如此,中共的權與其管治力依然脫節。

論原因,當然比香港複雜;論結果,大陸社會開始紊亂,亂象已比香港嚴重,因為社會底子弱,人民教育和公德水平一般比較低,公務員隊伍貪污(後者本身就是導致社會昏亂的一個根源;之外還有更黑暗的黨和軍隊貪污,都是香港所無、港人因此無法想象的事情)。

維持社會基本秩序,中共主要倚靠對經濟發展成果分配權的壟斷,以及在必要時實施政權暴力──這就是具現代中國特色的「恩威並重」。中國經濟改革之所以走回頭路搞「國進民退」,就是因為需要保證黨擁有「施恩」的絕對能力。然而這正正就是海耶克說的「往奴役之路」;此路盡頭處,盡是一輛一輛坦克和沒有橡皮子彈的衝鋒槍。

讓子彈飛?

大陸這兩套「解決」無法有效管治社會的路數,看來很可能通過梁氏政權的通力合作引進香港。梁氏一邊搞「大政府」,解放軍駐港部隊一邊搞演習。當特區政府進入有權無力時代之際,大陸的「恩威並重」香港版,對梁政權而言,不僅愈來愈有需要,要搞還的確愈發有條件。

黑夜快將來臨,你要不讓子彈飛,還得靠自己兩條腿,靜靜地走到中環。

《信報》特約評論員

絲絲世語:好人的緘默

原文:http://www.sharpdaily.hk/article/news/20130628/208310/
絲絲世語:好人的緘默
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說:「我們這一代的人必將感到悔恨,不單單為了惡人可憎的言行,也為了好人的緘默。」

你自己覺得你是好人。可能沒錯。你覺得香港的逐漸沉淪,核心價值和自由法治的褪色,還沒有侵害到你的工作和私人生活;你覺得走上街頭去抗議也不會有效果,香港根本無力對抗龐大的中共強權;你還會覺得,數十萬人的遊行,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這些想法都沒有錯。但這些想法正正就是一個專制政權、一個極權政府得以維持下去的基礎。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說過:「好人不在乎公眾事務,就要付出『被壞人統治』的代價。」而被壞人統治的結果是:「最終好人也變了壞人……」

使「我們這一代人感到悔恨」,是因為好人的緘默,讓惡果禍延後代。

李怡